赌约
史诗neta设,假如和恩奇都共度六天七夜的是吉尔伽美什......
“恩奇都大人。”侍女谦卑地行礼,石榴石耳环折射着浮雕壁画内燃的烛火四散,神殿外天际夕阳仅残最后一丝余晖,而月光还未触碰大地。
“吉尔伽美什王醒了吗。”素净白袍的少年像风一样卷进来,简单得像繁复空间中的留白,但细看他的容貌竟比绚丽的壁画更旖旎,一双铜镜样的金瞳里摇曳着倒映的烛火,除其中深藏着的一抹浅绿外再不见丝毫的涟漪。
“还是老样子。”
“那么,我去了他就会醒了。”
老样子。被称作恩奇都的少年咀嚼着这个属于人类的字词组合、他学到的新词语,绿色的发梢无意识地经过丰收女神与冥界女神、太阳神沙玛什与大神安努的壁画前,飘进大殿的内间。
吉尔伽美什王躺在华丽雕镂的石板上无动于衷,像是记录征战的华丽浮雕的一部分。但是当恩奇都走近他,他伸手握住了泥人的手腕。
“这是第几天了?”
“第四天。”
吉尔伽美什王将泥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用手指抚上泥人的节节分明的指节,每一个浑然天成的美丽的凸起或凹陷;用手掌与泥人的掌心贴合:用指尖勾勒出每一道掌纹的弧线。
泥人浑然不觉的看着他的动作,带着与神类似的怜悯和冷酷,仿佛一个漠不关心的观众。
吉尔伽美什交握住恩奇都的手,用他的虎口厮磨着他的,转后扣住他的五指,使自己的手指浑然天成地契合进他的指缝间。
“握住我。”
泥人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顺从地回握住那只有黄金与天青石装饰的手。一阵莫名的颤动忽然从神造的泥巴心脏中涌现出来,喷薄着的是这具躯体从未体验的炙烈情感,如浪潮奔涌而出,金色瞳孔中绿色的轮廓更浓烈了些。
金色的王者嘴角露出不可察的弧度,但泥人发现了,并回以他微笑:“我学会了,吉尔伽美什王,这是叫做握手吧。”
王露出了然的笑容,没能来得及回答,随即阖上了眼睛,恩奇都知道他已旅行到梦的国度去了,但是交握着他右手的力度并没有放松。他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属于人类的脉搏与心跳,认为这是值得记录的项目,于是在自己系统中“吉尔伽美什的手”条目中添加了“吉尔伽美什的脉搏”的子目录。
离开王的寝殿,在外等候着的换成了女祭司长西杜丽,她恭敬得体地向恩奇都行礼:“王在梦中嘱托我,要教导恩奇都大人礼仪。”
恩奇都模仿她的样子欠身行礼,却一脚踩在自己的白袍上一个趔趄。泥人立刻将这一次操作失败的记录添加在系统里,关于人类的事,对泥人来说学起来也并非一气呵成。
“原来人,也是会供奉神的。”走在林立的神殿石柱间,与进去时不同,恩奇都抚上雕镂着安努神像的雪松木门。
“恩奇都大人,无意冒犯。”西杜丽半步于他之后,温和地微笑,“我们供奉神,并非源于对神威之畏惧。人类祈求之物,实际都是通过人们自身的智慧和劳动获取的;人类供奉神的行为,也是人类探求自身力量的一种方式。我们祈求的风调雨顺并非神所给予,我们靠自己的劳作换来的小麦收成也并非因崇敬神而种作的贡品,小麦酿成麦酒、做成面包,填饱的是乌鲁克人民的胃;祭司与神妓所引导的信仰,满足的是人们的精神。我们崇敬神,但非神的奴仆,而是自己的主人。”
“人类并不崇敬神。”
“并非如此,我们只是更加依赖自己的双手。”
“人类过于自大,这正是我被创造的原因。”风过,撩起少年的白袍与长发,他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形,但并不拥有人的心。
西杜丽只是躬身目送他如矫健的瞪羚从神殿最高层跃下,回归诞生他的森林的身姿:“不是这样的,您会理解的。”
因为那位王是如此承诺的。
恩奇都回到他在森林的寝处,这是他诞生的地方,有他在人间留下的第一个足迹与母亲阿鲁鲁的气息,有他的野兽朋友作伴,它们与他在溪畔起居流憩,视他为知己。
然而,自吉尔伽美什王与众神的赌约始,野兽朋友们便开始渐渐离去。夜复一夜,他愈发听不懂羚羊的言语;日复一日,鸟雀婉转咛啼转为禽畜的嘲哳;过去,他与野牛一块在泥潭打滚;如今,野牛一见他便逃窜。
蓝绿鹦鹉代表他的朋友们落在他的臂膀啁啾,他却觉得是野兽粗野的吼叫,他对从前的朋友说:“你会说人类的话语吗。”
蓝绿鹦鹉在林间盘旋,与野兽们交涉,它们吼叫、啼唳,昔日亲人的话语,此刻恩奇都却不再感到亲切。
交涉完毕,鹦鹉落回恩奇都肩膀,开口不再是野兽粗野的吼叫,而是文明的话语:“恩奇都,你既然选择了与人类为伍,森林就不应当继续挽留你,请你离开吧。”
恩奇都看向即使被他疏远,仍然喜爱他、为他着想着的亲人们,顺从地离开了。
作为劝说他的代价,从此世上的鹦鹉不再懂得同伴的语言,只能吐出人类的话语。
恩奇都行至森林的边缘,回想起西杜丽的所授,他提起白袍,向养育他的森林行礼,此时他还不知,此后再次踏入这片森林时,他将不再是独身一人。
翌日,西杜丽在神殿最高的台阶上见到了熟睡的恩奇都,虽然被森林所驱逐,他仍保持着野兽的敏锐,听到西杜丽的足音,他敏锐地惊醒,金绿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睡意。
“想看乌鲁克的集市?”
“嗯,想知道乌鲁克的大家是如何生活的。”
一刻钟后,最早起摊的香料商人迎来了今晨的第一个客人与.......西杜丽祭司长?!
商人战战兢兢地接待了他们。渐渐地,市集上的商人们纷纷出摊,他们无一不恭敬又不安着景仰在香料摊前驻足的那人。
“这般高大威严而圣洁美丽,贵族样的大人,又由西杜丽祭司长陪伴身边,那该不会是......伟大的吉尔伽美什王......”商人们低声揣测,生活在名为乌鲁克都市的人们心中,他们伟大的吉尔伽美什王,是远比光辉的女神伊什塔尔更加的威严冷酷的人。
留意到商人们的不安,西杜丽微笑着安抚道:“诸位请不要焦虑,这位是恩奇都大人,是奉神之旨意前来辅佐的王之友人。”
众人稍稍放下心,只是仍悄悄向这边观望。
恩奇都并没有因旁人视线而产生不适,就像将接受他人景仰目光当作日光一样稀松平常的吉尔伽美什王一样,他从善如流地接受着人们的注目礼,这使得人们对这位大人的高傲又多了几分敬畏——虽然本人只是单纯地没有学会理解他人的目光。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轻盈一跃就掠过几座摊位,吸引他的是一只巨大的瓦罐,但吓得兜售自酿麦酒的摊贩伏地行礼。
恩奇都并未在意:“这是什么?”
摊贩下跪的双膝微微颤抖,眼前的人并没有曾经见到的王者那样的压迫感,但是仍令人感受到足以与那位王相称的神圣。他想开口回答,却因为这威严而说不出话。恩奇都奇怪地看着他,系统分析出这个人可能不会说话。
“恩奇都大人,这是我乌鲁克的特产麦酒。”摊贩感激地望着前来解围的西杜丽,“麦酒、面包与人民的笑颜,正是支持乌鲁克人民精神的存在。”
“这就是......食物吗。”虽然居住在森林时也见过野兽觅食,但是眼前食物确实是与此前见过的完全不同的模式。兵器的机能内产生了的名为“好奇”的情感:
“我想知道,这些是如何制成的。”
随即,西杜丽将恩奇都带到女神官们的居所与作坊,几位掌管这座城市祭祀事务的女性正在其间劳作,作坊内弥漫着新晒麦谷的香气。
“这就是面包。”恩奇都从女神官手中接过一块圆形的物件时西杜丽介绍道。
形状特别的事物在手中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好像在诱使它的所有者将其放入肚中。
......
随着空的麦酒缸与面包筐越积越高,似乎能看到泥人眼中的绿色在熊熊燃烧。
麦酒的芬芳使他迷醉,面包与乌鲁克炖菜的美味也使他耽于其中,泥人诞生于世上的首次进食,使他更靠近了人一步。
西杜丽授予他一首民间相传的歌谣,即使是昂贵的代价,书吏也受令要将其刻在图书馆最显眼的泥板上传唱:
如果一个人喝了过量的烈酒
如果他的头脑混乱
如果他忘了词,说话含混不清
如果他的眼睛变得呆滞
那么他需要得到治疗
一天晚上在某个女神前把新酿的麦酒混合在一起
在太阳升起前
在任何人还没有亲吻病人之前
让他喝下
病就会痊愈了
泥人足足饮下七大缸麦酒,提供食物的女神官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露出就像每个家庭中负责厨房的母亲那样满足的笑容。
当沙玛什的日轮从头顶渐渐西沉,西杜丽提醒道:“是时候了,恩奇都大人。”
这是泥人首次经由提醒才想起去王的寝殿,过去几天他得就像一块神造的计时漏壶一般准时,他像受惊的小牛一样跃起,临走时还被女官们塞了满怀的面包。
当太阳在天边残余最后一丝余晖时王正好醒来:
泥人就站在眼前,王者在梦中反复回味其柔软手掌触感的主人就站在眼前,与前几日不同的是他冷淡的面庞因酒醉染上一丝红晕,显露出美好的、人间独有的活力。
“你似乎给本王带来了不少乐子。”王者今天已能够支撑起半身,倚在床头玩味地看着对方捧了满怀酒与吃食的模样。
“这是今年最新酿的一批麦酒,请恩奇都大人先带一些去与王品尝。”由于女神官这样拜托了,恩奇都便凭借着神造兵器的便利带了超份额的量过来。
“臣下的进贡是应当品尝,只是本王现在无心饮酒。”吉尔伽美什大笑道,此时的恩奇都还不能分辨出他话中的反意,只是当作他是不懂得麦酒的芬芳。
“西杜丽教了我一首歌,如果人生病了就要喝麦酒才能痊愈,像吉尔伽美什王这样昏睡不醒,应该也是生病了。”他把酒杯强硬地塞到吉尔伽美什手中,即便是好心的提醒,却颇有不饮就要与吉尔伽美什同归于尽的姿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你都如此劝谏,那本王勉为其难地便饮下这麦酒好了。”吉尔伽美什端起酒杯畅快地喝下几大口,抬眼发现泥人也不客气地抓起一个面包在啃。他看着恩奇都豪放却不显得粗野的进食姿态,手撑着脸无言地看着。
恩奇都抬头发现王还未睡去,从他手中接过酒杯以免发生熟睡的王打翻酒杯这样的惨剧,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处,金色的家伙趁机提问:“那首歌谣还教会你什么?关于治疗病人的内容。”
“需要亲吻病人。”恩奇都毫无羞赧地大方地回答,“不过我还不知道‘亲吻’是何物,等我学会了一定来治好你。”
“本王准了,不过这等小事不必劳烦西杜丽教你。”
“那么我便去自己学习。”恩奇都望向远方的天地相接处,沙玛什已结束了对自己辖地的巡视,半轮月轮已经爬了上来,“你今日醒来的时间比昨天更长,是饮下麦酒的缘故吗。”
“不,是多亏了你,恩奇都。”
这与歌谣说的不同,恩奇都奇怪地看向吉尔伽美什,但是王已经再次陷入沉睡,而月色业已布满天幕。
“恩奇都大人......您要去哪儿?”西杜丽守候在神殿门前迎接恩奇都,而后者如一阵风一般刮出了神殿:“吉尔伽美什王吩咐了任务给我。”
“恩奇都大人?你好呀。”路旁用麦秸杆搭棚子的小孩子们友好地向他打招呼。
一夜之间王的绿色友人饮下七缸麦酒的事迹在乌鲁克市民中传开了,乌鲁克人们认为能喝下这么多麦酒的人一定是十分亲切十分热爱乌鲁克的人,对恩奇都的敬畏便也放下了。即便他依旧像只危险的狮子一样在市场间蹿来蹿去,人们也对他报以友善的笑容。
只是每个与他对话的人都收到了同样的提问:“这是亲吻吗?”
拭擦窗台的老太太奇怪地摆摆手;负责神殿壁画的雕塑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两个手拉手合唱的女孩子表示不知道之后嘻嘻哈哈地指指两个头对着头弹瓦片玩的男孩,在得到男孩们“不是”的回答之后恩奇都依然接受了他们一起弹瓦片的邀请,并且陪四个孩子一起去最近的苹果摊买了一筐苹果,凭借恩奇都对自然得天独厚的亲近找到一块漂亮的绿地,与孩子们分吃苹果。
当棕色皮肤的女孩教恩奇都唱到第三首关于苹果的乌鲁克儿歌时,绿地上来了一对男女,黑发的男孩立刻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地告诉恩奇都:“他们是一对恋人,恋人之间就会亲吻,他们肯定也会这么做。”
说完这话,四个孩子纷纷鬼头鬼脑地躲在恩奇都后面想偷看,不料恩奇都直接撇下他们径直走到那对恋人旁:“你们好,我想知道亲吻是什么样的。”
两位恋人面面相觑,哈哈地笑起来。
“恩奇都大人,不能这么直接地问啦!”黑眼睛的小男孩跟在身后拽拽他的袍子。
“不,没关系的啦。”青年摆摆手,脸颊透出快活的绯红,“虽然不太好意思演示,不过讲讲还是可以的。”
“恩奇都大人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情呢,是在乌鲁克遇到心仪的对象了吗。”他的伴侣,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问道。“我们也很想知道呢!”孩子们也吵道。
“只能亲吻心仪的对象吗?”泥人不解地问,实际上他连所谓“心仪”的概念也难以理解。
“妈妈也会吻我的额头说晚安啦!”
“不过说到亲吻的话,还是会发生在相互爱慕的恋人之间吧。”
“哦,是这样,”周围人都无法窥探到那绿色脑袋中诡异的思考方式,只听到他用泥巴脑袋得出的结论,“那么我想我爱慕吉尔伽美什王。”
“哈哈哈哈哈哈他是如此说的,听到了吗老家伙,还有那边的没用女神。”
“你说谁是废物女神啊!”
身体虽然陷入沉睡,但吉尔伽美什的精神被众神拉到云巅一同观看这次赌约,观看赌约的主人公是如何行动的。
倚着平常众神会议的杉木圆桌板,吉尔伽美什百无聊赖地抛接着从月神辛腰带上抽出来的佩刀:“我觉得我要赢了。”
“喂!那可是生长了两千多年的杉木!你居然敢坐在上面!”伊什塔尔很是崩溃地看着自己喜爱的贡品被吉尔伽美什糟蹋,为自己曾对这个金色的大麻烦产生过几分好感而懊恼,“那个泥巴人他懂什么爱,他不过是学舌罢了!是吧父神!”
“吾儿说的甚有道理。”安努神摸着伊什塔尔的头,活像个溺爱女儿的父亲。
“哦,不过本王对他甚是喜爱,他会爱上本王也无可厚非吧。”向伊什塔尔抛去一个讥讽的笑容,收到对方的怒视之后,吉尔伽美什笑得更嚣张了,“待沙玛什归来,本王就可以去领取最后的奖励了。”
“异想天开!今夜过后,你就等着被永远留在这边吧!”光辉的女神伊什塔尔偶尔也会有些失态地夺门而出。
“吉尔。”
被唤的人惊讶的挑起一边眉毛:“那是什么,恩奇都。”
“是表示亲近的称呼。”为了方便与他贴近,恩奇都一条腿跪在吉尔伽美什的榻上,即便是躺着,这也是金色的王生来首次仰视他人,神造的美丽面庞落入红色的瞳孔,丝绸般的绿发滑落在王的胸口。
“这么说,昨天的那件事,你学会了吗。”即便心知肚明,吉尔伽美什还是装模作样地问道。
金绿色眼睛眨了眨,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的那张脸庞慢慢地放大。
身为坐拥天底下一切财宝的王,即便亲吻对他来说不是新鲜的体验,即便任何无比美丽的事物都为他所有,即便......金色的王者依然如青涩的少年一般心跳不停。
泥人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泥巴心脏中是否也跃动着这样的悸动,或者这只是他懵懂的拙劣模仿。吉尔伽美什将希望寄托于此,阖上双眼掩饰内心无比的焦灼与渴望——
——金色的王闭上双眼,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是飞起的白鸽与清晨第一颗露珠的气味。
“你这家伙......本王就知道。”吉尔伽美什嘟哝着,反把对方拉进自己的怀中。
“嗯,乌鲁克的人们说,应该先从拥抱开始。”恩奇都被他拽得失去了重心,只能看似乖顺地趴在他胸口,忽略掉他一直试图挣扎着爬起来这件事,其实还是挺美好的,吉尔伽美什想。
“我已经明白亲吻的意义了,吉尔伽美什王。”恩奇都认真地与他对视,澄澈的绿色眸子中星星亮过月光,“它并不是良药,也不能使你从沉睡中醒来。”
“哦?你是在自认为委婉地指责本王欺骗了你吗。如果你对本王产生了不满的话,本王不介意像你刚来的那天一样揍你一顿。”即便这样威胁着,吉尔伽美什仍然言行不一地抚上恩奇都的脸,是他在那场三天三夜的战斗中眼中唯一的景致,是神造的绝艳美丽与自然的完美融合,是令他心脏震颤脉搏为之跳动的模样,温柔的触感与他在想象中描摹的并无二致。
“即便如此,”恩奇都并不在意王的虚张声势,“它虽然不能医治任何疾病,却又是能缓解任何伤痛的良药,它使人们沉沦其中,诞生于人类独有的美好情感,而且,它只发生在互相爱慕的人之间,让人向往,让人产生对食物与水同样的渴望。”
“我的机体迫切地诉说着这种强烈的渴望,即便我不过是一介兵器。但是,吉尔,从名为心脏的机能中诞生的情感,我想这叫做......”
“嘘,恩奇都,不要说给他们听。”吉尔伽美什显得不识趣地打断泥人的自白,转向了一个奇怪的话题,“告诉我,你觉得乌鲁克是座怎样的城市。”
绿色的人并没有话题的跳脱而疑惑,他自然地认真回答:“乌鲁克的苹果和面包,很好吃。”
这就足够了。
恩奇都的口中是什么味道呢,是香甜的苹果还是新烘焙的面包,散发着好闻的秋收的气味?是飞鸟是猎豹是紧系天空的海洋与森林是鹿形银饰和青金石手链......是大概只有吉尔伽美什王能回答世上最美好的问题。
“作为治好本王的回报,本王将此世上仅有的,从今往后的唯一的殊权赐予恩奇都一人。本王的王座将与你共享,你将与本王拥有同等的地位,作为王的半身存在于世。”金色的王这样宣布,为什么要打断恩奇都的话,因为这样的沉重誓言,身为王者,自然应当先于臣下说出。
“嗯,我爱你哦,吉尔。”
......
不敢说出那三个字而通过一大串义正严辞的长篇大论掩盖自己害羞事实的王者决定用王者独有的特权通过精湛的吻技教不懂害臊的泥巴人闭嘴。
“吉尔,月亮升起来了。”
“啊......辛那家伙出来干活了,他的佩刀可输给我了。”
如此,月神辛驭着圆月在乌鲁克街道的第一块石板上落足,随即将乌鲁克的所有人,包括王与他的泥人裹挟入月色的怀中。
......
星河回转,千年之后,同样的月光下,断壁残垣之上,一位老人拨奏着三弦琴流传至最末的一段旋律:
有一位王,神视他为子,他视人为子,他背弃神,他引领人。
神之畴昔不存,星之海,宇之内,原初之间,诞生于神之惧。
神之兵器见到王,宣布了他的任务:我会打倒你,我会改造你,我会把你带回母亲的那边,神的那边。
高傲的王不屑道,谁会与野兽比力气。
两位英雄大战了三天三夜,他们向对方甩出身上最后的武器,当他们肩并肩躺倒在地,只剩最后一丝气力,王者终于注意到,神造兵器的美丽。
王者接受了众神锻以予以束缚他的美丽武器,他宣告:他会是我的所有物。
被触怒的神接受王的挑战:你有七天时间,它会服侍你,像服侍神,它会顺从你,像顺从神。七天之后,若它获得了人心,若它学会了爱,它便不再为神。
王道:我会教导他,我会指引他,我会赋予他人心,我会授予他爱。无情的神,我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冷酷的神答复:以你沉睡七个昼夜为代价,只有在日夜轮转之黄昏,你才有须臾清醒。如果你的赌约失败,你的肉体将永远沉睡,神会带回你的灵魂。
第一个黄昏:兵器学会了说自己的名字。
第二个黄昏:兵器学会了说王的名字。
毫无怜悯的神道:两个昼夜已经过去,兵器徒有人形,兵器没有人心,交流是徒然,叛逆的王啊,回到神的怀抱。
第三个黄昏:王与兵器促膝相谈。
第四个黄昏:王与兵器相扣了双手。
生而万能的神道:四个昼夜已经过去,愚蠢的王沾沾自喜,不过是兵器强大的学习能力,反叛的人子啊,终究要向神明低头。
第五个黄昏:兵器与王分享了面包与麦酒,深深地被人间的食物所吸引。
王自信地宣布道:五个昼夜已经过去,神造的兵器拥有人心,神造的兵器将背弃神明。
最后一个黄昏:王亲吻了兵器,兵器学会了爱。
六天七夜过去,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于人间,他的躯体诞生于神之手,而他的心诞生于王之心。
愤怒的众神道:王之赌约已然胜利,神造兵器拥有人心,从此你背离神明,与人类同行。
王却说:本王无需众神的认同,你也并非兵器,恩奇都,听好了......
这篇的脑洞来源于文中那首歌谣 在图书馆借的一本巴比伦出土文献翻译里捞到的 没想到最后能变成这样一个故事。
文中很多桥段都有参考 比如西杜丽教小恩行礼和吃苹果的孩子们出自tell me的ed 金刚鹦鹉和小恩的关系来自小恩一副单人官方挂画 还有很多细节都参考了史诗和月设......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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